让10个儿童蒙冤入狱,这个制造了轰动全美丑闻的“系统”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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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作者:梅里巴·奈特 (Meribah Knight,纳什维尔公共广播电台),肯·阿姆斯特朗(Ken Armstrong,ProPublica)。文中所有图片来自原文。
前言
第一章
抓捕小学生
2016 年4月15日,一个春光明媚的星期五下午,在田纳西州卢瑟福县(Rutherford,简称卢县)默弗里斯伯勒市(Murfreesboro,简称默市)的霍布古德 (Hobgood) 小学里,三名警察闯进了校长办公室。校长加勒特 (Tammy Garrett) 面对突如其来的三位警察,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穿着迷彩背心的白人警官卡罗尔(Jeff Carroll)说道:“我们要抓孩子”,递给校长一份“儿童犯”名单,上面是四个黑人女孩的名字:一个小学六年级生,叫C.C.;两个小学四年级生,其中一个是C.C.的妹妹,患有糖尿病,另一个叫E.J.;还有一个小学三年级生。
三个警察
卡罗尔警官是名巡逻员和特警队员,上司曾称赞他有领导力并且“在压力下很冷静”。那天,卡罗尔被上级临时叫去,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执行命令;
三位警察中的另外两名是黑人。
一位是是麦克尔警官(Albert Miles III),和卡罗尔一样,也是被临时安排过来的;麦克尔子从父业当了警察,他希望以自己证明警察可以。直到来到这间小学,麦克尔才开始了解细节。他说他怀疑如果是白人小学,大概不至于如此。
另一位黑人警察叫威廉姆斯(Chris Williams),已经当了五年的警察,也是一个9岁的女儿的爸爸。原本他躲在办公室的角落里想要逃避执行这次任务,但没有成功。威廉姆斯还给一名中士警官、一名高级警官和一名少校警官都打了电话,但没有一个下令阻止这次小学生抓捕行动。他惊呼道:“我的天啊!我最终会因为这件事上联邦法院!”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三个警察要被派到小学抓四个12岁都不到的孩子?
小学生群架
结果滤镜处理的打架视频截图
就在几周前,YouTube上出现了一段视频,这间小学在一场篮球比赛之后,因为一个孩子公开侮辱了另一个孩子的母亲,在校外发生了“斗殴”画面里,一个5岁小男孩和另一个6岁小男孩向着一个大男孩挥舞着小拳头,其他孩子有的凑热闹围观,有的在大喊大叫。尽管拍视频的人给孩子打了马赛克,但是靠声音还是能清楚地认出一些当事人。正在劝架的四年级女孩 E.J.在视频里大喊:
“住手!Tay-Tay(动手孩子的名字)!别打了,Tay-Tay!别打了!”
为了这个“小学生群架”视频。默市警方随即展开了对霍布古德小学生的“追捕”;除了三名来到现场的警官,还有两名原本预计会到场的警察没有出现。
一名警察之前经常被派往该小学,他认识学校里的学生和教职员工,在得知这次逮捕行动计划后,当天上午就离开了学校。他说,一想到要逮捕这些孩子,他担心自己会在孩子面前痛哭,或者心脏病发作。他不想与此有关。所以他抱怨说胸痛,然后回家了。
还有一名本该出现的警察叫克里斯·邓普顿(Chrystal Templeton)她负责对视频进行调查,并策动了这次逮捕行动。邓普顿曾通知加勒特校长她会来学校,并告诉校长他们会很谨慎,保证不用手铐。但当加勒特校长给她发短信问“几时到?”时,她却再无回音。作为这次小学生逮捕行动的策动者,邓普顿的指控并不是针对那些出拳打架的孩子,而是针对在现场的10 名孩子“未能阻止那场斗殴”。
邓普顿没有出现在学校的原因是,她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起草对这些小学生的逮捕令。然后她直接前往卢县少管所,等着同事们把孩子带过来。
校长
加勒特校长问警察们,能不能打电话通知父母?白人卡罗尔警官说,不可以。校长解释说,逮捕名单上有一个四年级女孩患有糖尿病,需要在放学后回家打胰岛素,“这是性命攸关的,必须通知父母。”警方一开始拒绝,但最终同意采取折中方案,说这个小女孩可以在被带到监狱之前在护士办公室打一针。
加勒特校长出身贫穷家庭,在经过努力改变了自己的社会阶级后,她又回到了这间贫困学生居多的小学。她的学生中,有十分之九是贫困户,三分之二是黑人或拉丁裔。她说,自己回到小学的目的是:“我不会放弃孩子。” 多年前,霍布古德小学是一所没有未来的学校,但在加勒特校长的领导下,学校好不容易开始与家长学生建立信任。但信任,在此刻往往是脆弱的。
被铐的孩子
加勒特校长按照名单把“儿童犯”们从教室带去办公室:
六年级的C.C.是个高个女孩,留着辫子,梦想成为一名警察;而三年级学生还梳着两个麻花辫,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在带她们去见警察的路上,加勒特校长跟孩子们试图说清是怎么回事,说警察是为了视频的事而来的……三个孩子都表示,她们根本没去过现场。
当加勒特校长在无奈中把孩子们带到办公室时,她没能来得及解释清楚孩子们不在场的事实。她的话几乎都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白人卡罗尔警官表示,他听够了,随即在她和孩子们面前掏出警方曾经在电话里保证不会拿出的手铐。
卡罗尔警官对其他两个警察说:
“我们现在就走,赶紧走,没时间聊天,快点动身!”
加勒特校长刚说一个“但是”,其它的话还没说出来,卡罗尔警官便开始大声呵斥,加勒特校长担心,如果再多说几句,她自己可能也会被抓,在又惊又怕之中,她退缩了。与此同时,女孩们在哭泣和尖叫,伸出手来向校长求助。校长也在哭,副校长也在哭。卡罗尔警官给六年级学生C.C.戴上手铐,C.C.当场瘫倒在地。
加勒特校长原本以为,警察会把女孩们先留在她的办公室里,等到学校两点半放学没人了之后,在回避其他孩子的情况下,把孩子们带上警车。但是,卡罗尔决定马上先开警车把两个女孩送去监狱。
威廉姆斯警官和麦克尔警官把女孩们带到外面。上警车前,两位黑人警官围着这两个女孩为她们祈祷,麦克尔大声向上帝祈祷着,希望孩子们得到保护、和平与理解。女孩们哭得撕心裂肺。
E.J.本来已经坐上了回家的校车。加勒特校长不得不一边哭一边把已经坐上校车的E.J.叫下车。E.J. 困惑地大叫要见妈妈,由于惊吓过度,她当场吐了一地。
出于职业习惯,麦克尔警官给三年级的8岁女孩也戴上了手铐。他后来才醒悟过来,为这个小女孩解开了手铐。他回想这一幕情景时说:
“我后来才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不对劲了。”
加勒特校长实在忍不住了,她背着警察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给孩子们的父母。
一位愤怒的父亲质问麦克尔警官:“你们警察为什么这样做?!”
麦克尔只能低下头,连连摇头说:“我不知道。”
父亲很愤怒:“我家孩子是好孩子!”
麦克尔只能按照规章程序向他解释少年法庭的程序。这位父亲一遍又一遍地告诉麦克尔:“你们肯定搞错了!”
被斥骂了第三次之后,麦克尔只能强忍泪水说:“我理解。”
父亲回答:“艹你妈的!” (F*ck You)
越来越多的家长赶过来,质问为什么会这样。麦克尔后来说,作为父母,他理解那位父亲的愤怒和痛苦,他一直说不出话来。直到回到警察局,麦克尔才在四下无人的时候,为自己的软弱而偷偷哭泣。
监狱里的孩子
当卡罗尔警官带着C.C.和三年级女孩到少管所时,邓普顿警官指着8 岁的三年级 女孩问到:“怎么回事?” —— 他们抓错了人。
8岁女孩的妈妈接到通知马上赶到现场,并把孩子接回家。
随后,黑人警察麦克尔带来了两个四年级女孩。10岁的E.J.和另一位四年级学生被“收监”;少管所的工作人员将她们的姓名生日写下,没收了戒指,空气、板凳和一切,都是冷冰冰的。电子门打开和关闭的嗡嗡声响起,E.J.和 C.C.说,她们都吓坏了,忍不住哭了起来。
E.J.只是一个在视频里劝架让大家不要打了的好孩子,她想和隔壁牢房里关的C.C.说说话,但是监狱的大人严厉地呵斥着孩子们:安静!
周五当天,E.J.就得以获释回家,但她的妈妈发现孩子出现了PTSD创伤后遗症(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简称PTSD,指人在经历过情感、战争、交通事故等创伤事件后产生的精神疾病)的症状。E.J.一直做噩梦,看到警察就害怕。甚至到星期一该上学的时候,E.J.不敢回学校,担心警察会抓她。两三个月后,E.J.开始接受心里辅导。而E.J.的母亲随后发现,自己的其他孩子也在做被逮捕的噩梦。她自己也饱受煎熬。
第二天,2016年4月16日,星期六的早上,警察们又上门逮捕了一对12 岁的龙凤胎:J.B.#1 和J.B.#2。警察们给两个孩子戴上手铐,把他们丢进卢县少管所;女孩哭着要妈妈,而妈妈的苦苦恳求毫无意义。逮捕现场,这位母亲的另外两个孩子和三个侄女都泣不成声。
少管所后来终于允许女孩回家,但把她的孪生弟弟关了起来。他在看守所被单独囚禁了两个晚上。在这两个晚上,这个12岁的男孩一直站在牢房的门口,不肯坐下来。狱警在他的牢房前不停地踱来踱去,一边吼着:“不行!不能在门口!坐下来!”
在此案中被指控的 10 名儿童中,全是黑人。其中 4 名女孩,6 名男孩。之后,女孩都被释放,男孩中,有4人曾被判入狱。
第二章
系统
邓普顿警官
2016年4月15日那天,收到了加勒特校长短信的邓普顿警官正在忙着“找罪名”。
此前,一位学校警察曾警告过加勒特校长。如果让邓普顿警官处理案件,将会引发一场灾难。邓普顿警官曾在默市其他两个本地学校当过校警,而两所学校的校长都曾投诉邓普顿警官经常旷工。
21岁的邓普顿自1998 年进入到默市警察局工作。在她的人事档案里,有37 次处分和9次停职的记录。她曾在巡逻车座位上留下过一把上膛的手枪;还在追捕过程中未能打开执法记录仪……有一次,她在任务中失控撞上了一辆福特SUV,引发了四车连环相撞,包括她自己在内,七人在事故中受伤。
邓普顿警官对“小学生群架”的视频进行了两天的调查。为了找出所有孩子的身份,她在学校和打架发生的社区四处询问。邓普顿警官走访了被打的男孩,孩子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大家现在都是朋友。邓普顿警官反问孩子:
“难道你认为发生了矛盾之后,大家不应该承担后果吗?”
邓普顿警官认为打架男孩太年轻就放弃了对其的指控,但她依然想要逮捕那些围观的孩子们。因为无法认出“嫌疑人”,邓普顿警官敲开了E.J. 妈妈的房门。她保证只是问问话,“和孩子们谈谈”。于是,E.J. 妈妈毫无防备就把四年级的E.J.叫过来跟她谈话。在E.J.和另一个女孩的帮助下,邓普顿警官列出了在场孩子的名单。
检察官当时不同意邓普顿警官的做法。但是邓普顿又去见了两位司法专员,艾米·安德森(Amy Anderson)和谢莉·哈姆莱特(Sherry Hamlett)。这两人由卢县授权签发逮捕令,她们一行一行地研究法规,讨论怎么起诉这些不到12岁的孩子,邓普顿警官认为,在法律上指控是在帮助这些孩子,用她的原话说,因为“只有少年法庭可以让他们改邪归正。”
邓普顿警官“尽我所能”地研究了法律,认为“串谋聚众闹事”是个不错的罪名。但是安德森告诉邓普顿,仅凭着一个手机录下的打架视频,“串谋聚众闹事”这个罪名不太可能成立;安德森自1998年以来一直是卢县雇员,由县长任命。在此案发生前不久,她刚刚因吸毒受到了纪律处分。安德森曾经问其他同事递过小纸条要“hip”(指代毒药品),还有两个非法的止痛药处方。安德森没有被开除,仅仅收到过一封警告信。
哈姆莱特负责在电脑上检查田纳西州刑法,发现了“密谋攻击”罪。哈姆莱特于 2008 年开始担任司法专员,时薪8.50 美元,没上过大学,以前在邮局做文职工作。
在美国,指控通常必须由检察官负责,而且要先审查警方调查;但田纳西州允许各县聘请司法专员来填补这一角色。从签发逮捕令、保释和听证会,卢县司法专员可以承担部分法官或检察官的任务。可怕的是,这些“专员”没有经过任何法律培训。卢县向任何拥有田纳西州驾照和高中文凭的人开放这份工作,只是给他们提供”大学水平”的课程培训。
终于,邓普顿警官发现田纳西州的一项法规定义了“对他人行为的刑事责任”:
该人导致或帮助无辜或不负责任的人从事,或指示他人实施犯罪,或未能做出合理的努力防止他人犯罪。
当时,邓普顿警官感到如获至宝,心想“就是你了”!
那天下午,10 份一模一样的“逮捕令”办公室齐刷刷地被打印出来,每份“逮捕令”都指控一名儿童负有“刑事责任”,每个孩子罪名都是“鼓励并导致”另外两名少年进行攻击。邓普顿警官签署了每一份“逮捕令”,安德森也签了其中一些。随后,邓普顿警官拿着“逮捕令离开司法专员办公室,随即上演了在小学抓捕四位孩子的一幕。
这暴露了卢县长达数十年的病态司法。
田纳西州对待未成年人,在不太严重的情况下,通常由法院出传票要求孩子和父母出庭。而在卢县,对少年儿童出动警察、使用手铐,以及拘留是家常便饭。仅在 2016 年 4 月的财政年度,卢县就监禁过 986 名儿童,总共关押了7932 天。“犯了事”的孩子中,田纳西州平均有 5%曾被关押,但是在卢县,高达48%曾被关押。
孩子们的入狱程序是这样的:先是在同性工作人员的监视下洗澡。然后辫子被拆掉;所有疤痕、标记和纹身,除非“位于私隐部位”,都会被拍照。逮捕拘留儿童不仅会伤害儿童,同样也对社会构成伤害。科学研究表明,因逮捕监禁而造成的“坏孩子”标签将使他们更有可能放弃学业,进行吸毒、自残、酗酒以及犯罪。他们也更容易得精神疾病,如果已有精神疾病,则会加重。
田纳西州的立法者清楚监禁儿童造成的这些永久伤害。听证会对少年儿童嫌疑人有严格规定,孩子必须受到重罪起诉 —— 如造成严重伤害或死亡 —— 且有实质性证据才会被监禁和被通缉。但卢县不同,他们把孩子们关起来的判断标准不是州法标准,而仅凭警员一人判断其是否有“真正威胁”。
少管所主任
卢县少管所主任杜克(Lynn Duke)以前是一名普通员工,她于 2001 年 1 月 1 日成为少管所主任后,一直连任至今。卢县少管所共两层高,有数十个监控摄像头、48 个牢房和 64 个床位。
而当卢县警察逮捕一个孩子时,可以会把孩子先送进监狱然后案子可能在几天后才审理。卢县如此做的理由是:这样才能“让孩子明白行为会产生至关重要的后果”。卢县对儿童监禁分为八个级别,1 级为 12 小时,8级则没有上限。
卢县少管所执照由田纳西州儿童服务部颁发。现有的九份检查报告显示,自杜克主任将“筛查系统”投入使用至联邦法官下令停止使用,检查员一次也没有发现违规行为。一位检查员在 2010 年写道:“几乎没有涂鸦”。同一位检查员在 2011、2013 和 2014 年的报告还写道:“整洁干净”。而2016 年的两份检查报告则说,“对项目或工作人员没有任何疑问。”
卡罗尔警官、麦克尔警官、威廉姆斯警官、邓普顿警官、安德森专员、哈姆莱特专员以及杜克主任所进行的这一切工作,最终目标是 —— 把所有这些孩子们都送到达文波特法官面前。
虽然卢县少年法庭两百多年前就建立,但是唐娜·斯科特·达文波特 (Donna Scott Davenport) 法官才是这个系统的“卢县教母”(The Mother of the County)。
“卢县教母”
Donna Scott Davenport
“小学生群架视频案”中共有11名儿童遭到逮捕,虽然后来所有指控均被驳回,所有孩子均无罪释放,但这桩丑闻引起媒体广泛关注和民众的强烈抗议。奥巴马总统明令禁止联邦监狱单独监禁儿童,避免留下“毁灭性的、持久的心理后果”,但卢县这次甚至误收一名 8 岁儿童,实在是骇人听闻。
家长和社区领袖纷纷谴责。纳什维尔的一位牧师评论道:“难以想象,不可理喻!” 田纳西州三位州议员则称之为“不合情理”、“不可原谅”、“疯狂”,而“卢县教母” —— 少年法庭法官达文波特却对当地电视台说:
“卢县孩子们处境堪忧 ……我们从未见过如此糟糕的情况!”
69岁的达文波特来自纳什维尔郊区的小镇朱丽叶山(Mt. Juliet)。她视自己的工作为神的呼召,用她的原话说就是:“感觉自己受到了上帝的使命在执行任务”。她负责担任地方法官、负责制定规则、指控违法儿童和失职父母所有相关案件。尽管这个县的市长、治安官和专员犹如流水变换,但达文波特一直任职22年日复一日,造成了当地数千个家庭的灾难。
少年法庭本该隐蔽并保护孩子隐私,但达文波特一直很高调。她告诉当地报纸,“法庭上的孩子是我的,不是父母的”;“我在 9 岁和 10 岁的孩子身上看到了很多攻击性。” 达文波特有很多喜欢的口头禅和谚语,比如 “上帝不会制造垃圾!” 为了恐吓孩子,她还会说:“你因为年纪小愚蠢犯错,我可以放过你一次,但也仅此一次。”
一位已经做了母亲的市民说,曾在法庭上与她周旋过:“自打我还是个孩子时,她就一直是法官。”
一位现年 20 多岁的男子说,当他还是个“问题孩子”时,就知道达文波特。“如果她今天不高兴,你肯定也不会好过。”
达文波特指导警方,逮捕儿童属于正常“司法程序”,吩咐狱卒使用一个特殊的“筛查系统”关押释放孩子。在小学警察逮捕这些孩子时,他们遵循的是“程序”:逮捕、运送到少管所、筛查,最后提交指控文件。因为少年法庭没有陪审团,所以判决实权都在达文波特手上,她曾开玩笑说,“(少年法庭没有12人的陪审团)我应该得到 12 倍报酬!”
达文波特在地方电台WGNS上有一个广播节目,其本上都是在说这个世界道德败坏、孩子堕落。在 2017 年的节目上,达文波特说,一家人吃饭的时候,父母最好都要清楚孩子在哪里,和哪些朋友玩,孩子们不该用手机而要用座机打电话回家。因为手机、游戏、互联网、社交媒体对儿童来说都是毒药。
达文波特本科就读于默市的中田纳西州立大学(MTSU, Middle Tennessee State University),主修刑事司法,自称执法方面经验丰富,可以通过孩子的服饰颜色就发现孩子混黑社会的“迹象”。“在17年里,我接受了不同执法机构的良好培训。”
达文波特最重视着装。孩子们不能露出纹身,还要摘掉各种首饰,一律不能穿有褶子的上衣、宽松的裤子、裙子、细肩带和紧身衣。她还买了一袋子裤腰带,在庭审现场就专门给不系腰带的孩子系上裤腰带。自1990 年代后期以来,全美和田纳西州在押少年犯开始减少,但达文波特的少年法庭依然以重惩罚、多威吓和高拘留率闻名。
她督促父母,如果看到孩子不乖,就去药店买毒品试纸,给孩子验尿。她说:“千万别贪便宜去一元店(dollar tree)买试纸,必须去正规药店。” 她说,“现在的孩子品德越来越差”,“9岁和10岁的孩子暴力很常见。” “我在2013 年关押了一个 7 岁的孩子,真是令人心碎。”
然而,达文波特自己却是一位有多次撒谎历史的公务员。
达文波特在法庭曾宣誓证词中作证,她的执法生涯始于 1977 年,曾全职担任三年大学校警。但她的人事档案显示,她当时并不是警察,她先是一名兼职调度员,后来全职做打字员和秘书。
达文波特还撒谎曾在FBI(联邦调查局)工作,并告诉电台听众自己曾在美国司法部工作八年,“我分析、跟踪和识别连环杀手。” 但美国司法部根本就不存在她所说的这些工作。实际上,达文波特只是司法部“外包”雇员,后来兼职做专门调查离婚的私家侦探。
1980 年,达文波特开始担任默市警察局的调度员,然后她去了纳什维尔的法律部门,负责从车祸到滑倒大小意外的财务索赔调查;同时,她读了法学院夜校并于1986 年毕业。在获得法律学位 9 年后,她经过四次司法考试失败,终于在1995年通过了考试,获准从事法律工作。
1998年,卢县一位法官直接任命了达文波特,她拒绝透露如何选上的,但是她的确开启了法官生涯。达文波特上任仅第二年,就已导致卢县违反联邦法 191 次,而且都是因为囚禁孩子过久。因逃学等轻微行为拘留的儿童本应在 24 小时内出庭,并在此后一天内获释,但是在卢县,有一半孩子因“蔑视法庭”被判2-10天监禁。
她当时的解释是:“我违规了吗?哎!是吧!但我们应该纵容孩子骂人吗?不可以啊!”
2000年8月,卢县选举新法官,一位警局领导参与竞选,后来马上被指控犯有针对未成年人性犯罪,认罪并被判缓刑;达文波特由此开始担任新设立的少年法庭法官,一直到现在。
达文波特一直觉得自己虽然严厉但是“公正”, 2003 年,她下令要“重建秩序”,聘请了一家咨询公司帮助设计一个新的少年拘留中心。
2004年,这家公司给出了一份长篇报告,警告卢县政府关押儿童的规模过大且过于频繁,提醒监禁儿童应该是“众多选择中的最后一个”。这份报告最后建议,应当缩小少管所规模,而改建35个床位的少年拘留中心,以后有需要时再增加,以节省经费;此外,为了减少重新犯罪,报告还建议应该建立庇护所,为离家出走的孩子或身处危险的孩子提供 10 张床位。
2004 年的数据显示,卢县关押儿童是全州平均水平的3倍多。2005 年,卢县拒绝了咨询公司的建议,没有建立庇护所,而是又兴建了一个64床位的拘留中心并于2008年投入使用。当达文波特的这个决定,总成本高达2330万美元。
2007年,达文波特宣布,即使逃学等轻微违规行为的孩子,也必须拘留并送进监狱。2005年至2009年,全县共受理未成年人案件1万1797件,记者多次采访该县都声称 “未知”, 90%的陈年旧案已经随着时间石沉大海。
到2014 年,卢县关押儿童的数量已约等于全州平均的10倍。
“嘿!这是一门生意!”
在这位“卢县教母”统治的数十年间,当然不止一桩“小学生群架案”这样的丑闻。
记录显示,卢县一位“少年犯”的父亲(保护隐私原因没有时间和姓名)的律师曾要求将案件移交他处审理。对于这个合法合理的请求,达文波特谴责父亲和律师是“鬼鬼祟祟的蛇蝎小人”。上级法庭质疑达文波特的“不节制行为”会威胁到公平听证权。在其他一些案件中,上诉法院也曾提醒达文波特注意客观用语。
记录还显示,有一次,达文波特的判决被两度推翻(保护隐私没有时间和姓名)。
达文波特发现一位母亲存在“不负责行为”,在法庭上将她的女儿判决由另一对夫妇收养。两个上级法院均否认并驳回了她的判决。
在二审阶段,达文波特不顾上级法院的指令,仍然直接剥夺了原父母的抚养权,并“劝告”另一对夫妇迅速收养这个女孩,甚至已经完成了收养手续。一位州上诉法院法官明确表达了不满,批驳道:“上级法院给下级单位发放指令,如此简单的道理,下级法院为何不执行?”两个月后,上诉法院第二次驳回达文波特裁决,命令达文波特让亲生母子以“最快速度”团聚。
2013年,少管所杜克主任写了一封电子邮件鼓励治安官:“如果我们想关哪个孩子,十有八九个都能做到。” 她在备忘录中进一步写道:“即使我们通常释放孩子......但是只要执法人员任何时候要求拘留孩子时,我们会执行并出庭作证。”
多年来,达文波特法官和杜克主任滔滔不绝地赞美少年法庭和少管所是“运行完美的机器”,“梦想成真”,赞美工作人员敬业守法;同时,对少管所工作人员在晋升时按照“筛选系统”成绩说话,不按照程序走会受到纪律处分。一位被解雇的前员工表示,遇到模棱两可之时,他们会遵守“宁可错抓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宁可把刑满出狱的孩子关着,不可放过一个应该服刑的孩子。
在 2015 年的一个片段中,达文波特告诉她的电台听众,他们提供“少管所旅游”服务:“我们接受预约......带上你的家人......我们附送一块小蛋糕”。
当杜克第一次成为主任时,该县将孩子们关押在与法院大楼分开的一座 19 世纪的破旧监狱中。当地一家报纸社论对公共广场上出现的这一景象表示遗憾:孩子们被束缚在一起,穿着橙色连身裤,“沿着人行道拖着脚步走进司法大楼”。社论说:“并不是说我们害怕看到青少年被铐上手铐,但如果少年法庭能在拘留中心举行,这种令人不安的景象原本可以避免。”
但是杜克主任还是得到了达文波特的大力肯定,“你做得很好!!!!!”
有一次,一位警官解下腰带袭击儿童,反而获得杜克的提拔。这位警官当狱警的推荐信是达文波特写的,信中夸她“对孩子热情”。
卢县少管所不仅关押本地孩子,还外包承接附近警局送来拘留的孩子,每天收费175美元。在一次向县公共安全委员会的月度报告会议上,杜克主任说:“如果有空余床位,我们会外包保证住满。” 在2009 年前,委员们定期要求填满床位。一位负责人谈到监狱时说:“这就像酒店一样,我们提供早餐!” 第二个补充道:“只不过不是欧陆式早餐!”
在另一次会议上,一位负责人表示,如果监狱不需要成本控制,而是成为“利润中心”,那就太“酷”了。杜克主任还曾在一次会议上称,少管所从某个县获得了很多“生意”,一位专员对“生意”这个词嗤之以鼻,引起了这位负责人的尴尬笑声。然后,委员会主席说:
“嘿!这是一门生意,创收啊!”(Hey, it’s a business. Generating revenue.)
第三章
后来
“惩罚”
在小学生逮捕案引发全美关注后,卢县当地警察局长承诺将进行内部调查。纳什维尔警局也参与了这项调查,并且给出一份外部调查报告。调查人员约谈了 13 名警察、4 名学校官员、两名检察官和一名牧师。事件核心的两位“起罪名”司法专员,安德森和哈姆雷特,拒绝了调查。
两个警察部门共同研究了此案最大错误:虚假指控。被捕的孩子们根本没有犯法,更不该承担刑事责任。
参与逮捕的警官和校警被停职一天,三名主管则受到了纪律处分;其他领导因为没有直接介入,只收到了警告。
两名司法专员,哈姆雷特于 2017 年重回岗位,安德森于 2019 年再次成为司法专员。
至于发起逮捕的邓普顿警官,只得到一个结论:“不尽人意”,停职三天。这是她 15 年来的第 10 次停职。三天后,一切如常。2019 年,邓普顿警官退休,现在已转型成为一名“人生导师”和玫琳凯(Mary Kay)传销员。在回忆当年时,她改口说,如果有人叫停,她就会收手。
被逮捕的11 名儿童中,至少有6人曾被戴上手铐,4人被关押。这些孩子们在监狱里度过的天数,比法官和警察被停职的时间还长,准确地说,是两倍。
少管所杜克主任在 2017 年被罢免。但是,她的第一位接替者在上任仅数小时就因毒品指控被捕,达文波特法官很快就重新任命了杜克作为替补主任。现在,杜克主任仍然经营着少年拘留中心的“生意”,年薪9.8万美元。
2017 年,一个州少年司法工作组得出结论认为,田纳西州的“数据收集和信息共享在全州范围内不足且不一致”(田纳西州在2014 年后就停止了相关的年度统计报告)。
2018年,一个州审查小组报告说“数据质量问题,该州无法确定趋势。”该团队建议创建一个具有实时、全面数据的全州案例管理系统。然而,这个建议从来未被采纳。当达文波特法官被问到是否曾留意并关注被拘留的儿童人数时,她回答道:
“我工作不是为了统计数据。”
起诉
2016 年7月,E.J.的母亲为了给女儿讨回公道,向联邦法院起诉了邓普顿警官。被关押的双胞胎男孩J.B.(Jacorious Brinkley)也加入了诉讼,要求取消“筛选系统”。这场官司后来变成了集体诉讼。和“小学生群架案”无关的更多家庭也站了出来,一个律师团开始帮助孩子的家长们。
根据律师团收集的证据,截至 2017 年 12 月的 11 年期间的抓捕拘留记录显示,仅被治安官办公室一个部门逮捕的未成年人就高达 500人次。律师估计,卢县少年看守所通过“筛查系统”对儿童不当关押的次数,高达1500人次。而如果这些孩子是成年人,他们根本就不可能被逮捕。
全美大多数“少年犯”在 14 岁或以上,但在卢县有很多例外:
C.V., D.L.和 J.S. ,13 岁,因“不守规矩”入狱;
J.B.,12 岁,因“逃学”入狱;
A.W. , 11 岁,因“失控”入狱“。
集体诉讼的原告之一是曾被非法监禁的迪伦·吉尔茨(Dylan Geerts,简称D.G.)。D.G. 在14岁时,和他关系很亲密的叔叔自杀了。D.G. 为此特别难过,想要自杀。他的父亲送他去了医院,D.G. 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医生诊断他为躁郁症。D.G.自此之后一直需要接受治疗。
D.G.患躁郁症的第二年,因轻罪盗窃被带到卢县少年拘留中心。在这里,他只是用牢房内的对讲机要厕纸,就受到狱警威胁,如果再用对讲机说话就把他关禁闭。他在拘留中心得不到药物治疗,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被迫一个人待在牢房里,躁狂抑郁症复发。
不仅如此,已经在读高中的D.G.在少管所里被狱卒当弱智对待,让他做简单的乘法比如11乘以11,5乘以7...... 有一次,一名狱卒通知他父亲打来电话,“我站了起来,另一名狱卒跳起来说,‘我没允许你站你不能站!’然后威胁要喷我胡椒水。”
D.G.被关押三天后,达文波特法官才一脸敌意审理了他的案子,给了他特释,但判他两个月在家软禁,D.G.只能在家和学校之间两点一线活动,不许见朋友,不能发短信;D.G.感觉自己像一只狗一样,每天被挂着一个项圈活在监控下。D.G.的父亲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儿子在被送进少管所前,和他表示脑子里经常出现奇怪的想法,从少管所出来后,儿子这些想法不但一发不可收拾,而且还变成了行动。
D.G.被释放后病情加重,此后16个月内曾 3 次尝试自杀。D.G. 现在已经搬到了卢县外的新家,他原本不想重新面对自己的过去,参与诉讼。但是 “如果没有真实的故事,就没人会在乎!”他觉得必须站出来,他想告诉达文波特法官:
“我们从少管所出来后,比进去前更糟了!”
15 岁的昆特留斯·弗雷泽( Quinterrius Frazier,简称Q.F.) 也是原告之一。
Q.F.是一名发育障碍青少年,就在小学生逮捕案后,杜克主任同达文波特法官,批准了对他的无限期隔离。狱卒每天将 15 岁的Q.F.关在牢房里 23 小时,不许他听音乐、看杂志或读除了《圣经》以外的其它书籍。
现在20 岁的Q.F.说:“我一天到晚都无事可做,只能做俯卧撑解闷;我没有床单,也睡不着,只能偷偷通过通风口和上面或旁边的人交谈。”
狱卒用木板盖住了他牢房的窗户,他甚至看不到别人的脸。在孤独中,Q.F.感觉自己像一只动物:“他们打开窗口,喂完我然后再合上。”在牢房里他开始自言自语。五年后的现在,他仍然常常自言自语。他的母亲莎丽卡·弗雷泽(Sharieka Frazier)说儿子性情大变,Q.F.似乎一直需要外界刺激,疯狂听音乐、玩手机、看电视和打游戏。
她会问儿子:“你还可以吗?你还好吗?”
他只是抱着头掩面回答:“好,只不过,我,妈妈……”
联邦法院起诉的被告包括默市和卢县多位警察。卢县还面临集体诉讼,指控其非法逮捕和监禁儿童。2017年11名儿童收到了总计 39.75 万美元地方赔偿。
这场联邦诉讼以永久禁止该县单独监禁惩罚儿童而告终,县政府在和解时不承认有任何不当行为。直到2017 年 5 月,一名联邦法官命令该县停止使用其“筛选系统”,法官称其“严重偏离”了标准。他写道,卢县的儿童每天都在遭受无法弥补的伤害。
第二次集体诉讼开始了,E.J. 的律师也去了。
2017 年 1 月,达文波特来到一家律师事务所谈判,民权案件专家凯尔·马瑟斯黑德 (Kyle Mothershead) 特地没有穿西服,而穿着一条蓝色牛仔裤和白色衬衫。他心里愤怒到极点,“我他娘的要朝她的眼睛吐口水,真想一脚把她从法官位置上踹下去!”
马瑟斯黑德律师质询关于“筛选系统”的时候,问她是否和杜克主任讨论过。达文波特说:“这是我们的流程。”
马瑟斯黑德律师说:“好的,但我只是想确保我们清楚,所以——所以——就是因为你的一声令下,所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达文波特回答道:“从命令的角度来看,肯定是的,对。”
今年6月,卢县终于在集体诉讼中达到和解,支付高达 1100 万美元赔偿金。作为和解协议的一部分,该县仍然“否认在对其提起的任何诉讼中存在任何不当行为”。
后来
卢县已经“改变了方向”。
卢县制作了一个营销大片广告:《卢县少年拘留中心能为您做什么?》,由穿着囚服的儿童出演,配上了萨克斯管音乐。
达文波特法官在广告片中吹捧了该中心的面积(43,094 平方英尺)、员工(“很棒”)、交通方便(I-24、I-65、I-40三条高速公路直达)和“单人牢房”(数量充沛)。她豪迈地说:“让我们成为您的伙伴,为您社区的被拘留青年提供安全监护和福利。”
根据今年发布的一份报告,现在已有 39 个县与卢县签订了合同,警察也交接完毕。
今年,达文波特法官去县公共安全委员会汇报,要求增加23%预算;她说,到目前为止,她有两名全职地方法官和一名兼职法官,所以还想增加一个全职地方法官和一个秘书。此外,和她一栋楼里的一所小学即将关闭,不如直接把教室改造成接待室和法庭。卢县公共安全委员会一致赞同。
在会议期间,一位专员麦克尔·拉瑟(Michael Wrather)郑重表达了他对达文波特法官的钦佩:
“我多年来都很支持您的工作,我们的法官都应在法庭上放上一盒皮带,给年轻人在法庭上勒紧裤腰带。”
达文波特说:“谢谢你,长官!”
拉瑟再次说道:“您辛苦了!”
在卢县,2005年法院和少管所总预算为 96.2万美元,2020 年,已经飙升至 369 万美元。现在,达文波特法官依然领着17.6万美元的年薪,明年很可能继续连任。此前她曾表示想再竞选八年任期。
附
当四个孩子于2016年在霍布古德小学被捕时,媒体大肆报道了社区的反应和其产生的影响。但不为人知的是,被逮捕孩子的遭遇,以及该案件如何揭示了针对少年司法系统的困境。
为了还原霍普古德小学的案件,报道者通过公共记录申请获得了默夫里斯伯勒警方,在当时作为调查的一部分所留下的长达38个小时的询问录音。该调查对象包括校长和13名警察。参考的其他材料包括孩子们混战时的录像;警察局内部审查的最终报告;纳什维尔市警察局的外部审查;青少年请愿书;和解协议;以及迈尔斯写给一名调查员的电子邮件。
除此之外,报道者采访了几十个人,包括2016年4月案件中被捕的儿童和他们的父母。我们首次采访了当时被监禁的孩子(现在已经成年),他们的案件对该县的非法拘留行为和单独监禁的使用发起了集体诉讼。报道者通过向市、县和州政府机构提出56项记录请求,获得了数千页的文件,并同时获得了十几份人事档案,也审查了七起联邦诉讼案的法庭记录。
唐娜·斯科特·达文波特拒绝接受采访。但报道者记录了她共计60多个小时的广播录音,并从一个集体诉讼案中获得了她的证词和听证会证词。其他记录包括田纳西州司法行为委员会的纪律处分记录;两份人事档案;备忘录和电子邮件;在卢瑟福县委员会的出庭录像,以及对她在少年法庭处理的案件的上诉意见进行的抽查。作者们还听取了一些上诉案件的口头辩论。
丽恩·杜克拒绝接受采访。但她经常在县公共安全委员会中出现,报道者观看并审查了2009年至2021年期间的137次会议,获得了她被问及的三个证词,审查了她的人事档案,并借鉴了她的法庭证词、备忘录和电子邮件,以及拘留中心的书面记录。
原文链接:
https://www.propublica.org/article/black-children-were-jailed-for-a-crime-that-doesnt-exist